无论方一梅咋劝,老人们没有一个愿意再坐着电三轮回去的。
他们仿佛九死一生,好不容易逃出生天,谁还有胆量再去冒一次险?
“算了,俺们自己走回去妥了,恁自个儿折腾着回吧。”
黑老包慌的不停地摆手说,好象怕一梅会把他强行拽上车似的。
老人们也都附和着,意见出奇的一致。
一梅急了:“三四十多里地呢,你们走到啥时候呀?”
杨老倔说:“慢慢走呗,俺几个边走边喷着。”
一梅只好叫着老车和老唐说:“车叔唐叔,您们几个可得一趟,直接回院里,别再胡跑着玩了。”
又瞅瞅老胡头和杨老倔说:“路上可别吵架生气啥的,天也不早了,可别耽误了吃晚饭。”
老胡头明白一梅的意思,开玩笑说:“恁放心吧,俺们这回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回的难兄难弟了,哪还会吵架呢!”
一梅把车推着掉了个头,骑上去,又回头看看几个倔强的老人。心想,别管多大年纪了,在生死面前,还都是小心翼翼地万般惜命呢。
“我可先走了,你们一会儿后悔可就晚了。”
一梅又问一遍。
“走吧走吧,俺几个一会儿跟着就走到了,走了一辈子路,三四十里路都不算个啥。”
老唐担心地说:“院长,要不恁也别开了,俺们一趟帮恁推着回去稳妥些?”
一梅听了这话,哭笑不得:“唐叔,您还信不过我?您跟我坐车上试试?保证安全回院!”
老唐慌的往后倒退着说:“那可不中,俺要有个三长两短,那三只小猪娃咋弄?”
一梅笑着拧开电源,在老人们无限担心的目光中,开着电三轮走了。
“院长,恁可小心着点儿……”
耳边传来老车担心的喊声。
一梅已经掌握了开电三轮的方法,感觉比骑马和骑摩托车简单多了。
她只用了三十多分钟就回到了敬老院门口。
燕尘把车停在西边药厂门上,老远就笑嘻嘻地看着她问:“你不会骑电三轮?”
一梅不想搭理他,刚想直接进院,燕尘又好笑地问:“你拉了一车老人呢,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?你是把他们怼沟里了?还是拉到李渡集上卖了?”
一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说:“你这个人真无聊!”
燕尘仍旧笑着说:“肯定是人家都不敢坐你开的三轮了,都宁愿地下走着回来吧?”
一梅还是不理他,气昂昂地开着三轮进了院子,把车照旧停在张学友门上。
“咦,院长恁怪能的,啥车都会开呢!”
张学友从屋里跑出来说,又四下看了看问:“老唐他们呢?白坐俺的新车一回,美的都不知自个儿姓啥了吧?”
一梅低着头说:“他们在后边呢。张叔,一会儿您先把猪喂喂,别等老唐回来喂了。”
“咦,这个熊老唐,坐了俺的新车还摆起谱来了,连猪都没心思喂了?”
一梅艰难地嚅动着嘴说:“不是老唐不想喂猪,他,他们几个,晚些时候才回来……”
混子靠着娱乐室的墙蹲着,虽然大病初愈,却依然不改他油腔滑调的本色,他眨巴着一对小眼睛说:“院长,恁该不会是把他们几个丈人撂漫野地里了吧?”
一梅生气地说:“葛叔,您这话是咋说的?”
“那他们人呢?”
一梅摆手说:“一会儿你问他们吧。”
她回屋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,又赶紧去学校接安然。
一直到她和安然吃了晚饭,几个老人还没回来。
“开饭开饭……”
老丁和老贾头站在伙房门上,看着一个个老人,象一群孩子样地欢笑着来吃饭。
“今晚上炸的油馍,大家都多吃点儿啊,炸的多着呢!”
老丁笑咪咪地说,他最喜欢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地,跟饿鬼城放出来的饿死鬼一样抢着吃的样子。
这证明他做的饭太好吃了。
他的鸡汤面片儿,他们百吃不厌,每次都抢的一口汤都不剩。
有几次,他明明看见张学友或顾高偷偷地往衣兜里藏个包子油馍啥的,他也假装没看见。
他知道张学友饭量大,顾高好吃零嘴。都是六七十的老人了,半饥半饱的过了一辈子,都落下了个怕挨饿的心病,生怕吃不饱。
“咦,老贾,咋不见老唐、老车他们几个?少了五个人哦!”
老丁拿目光横扫过餐厅,对老贾头说。
混子一边用小勺子吃他的鸡蛋羹,一边头也不抬地说:“嘿嘿,他们几个叫院长拉到东边漫野地里扔了……”
老丁敲着桌子骂道:“混子你小舅子的,可惜这碗鸡蛋羹叫你吃了,恁说的是人话吗?”
老李婆笑道:“别听他胡岔,要扔,头一个就得把混子扔了!”
老刘敲着碗说:“同意。”
然后十几个老人都笑着表态说:“同意!”
老贾头用筷子敲着混子的头说:“看看,恁的人缘多好,没有一个不同意把恁扔了的。”
安然在灯下写字,一梅跑到大门上,伸长脖子望着东边。
天快黑了,五个老人还没回来,她担心极了。
忽然,她看见北边的地里有几个人影,忙走到地边去看。
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正好是五个人,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老唐。
“你们咋从北地里回来了?”她奇怪地问。
“咳,走东边大路绕的太远,俺们走北地里要近好多呢。”
一梅高兴地说:“回来就好,赶紧去吃饭吧。”
几个老人抹着满脸汗水,仿佛历尽千劫归来,都长吁了口气。
公孙明正走到大门上,笑着问:“恁几个老货,走路浪到李渡去了吗?”
一辆面包车从西边开来,一个急刹车,刚好停在一梅脚边。
一梅吓了一跳,跺脚问道:“喂,谁开的车,这么会停?压着我的脚了咋办?”
一个男人的声音笑道:“是我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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